宋徽宗和他的男人们

宋徽宗最爱的有两样，女人和书画。前者伺候肉体，后者主要由男人们来伺候精神。

其实赵佶是个被皇帝耽搁了的艺术家，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无一不爱。尤其在书法绘画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瘦挺爽利的“瘦金”字体，便是出于徽宗之手。

赵佶喜爱绘画，花鸟、山水、人物、楼阁，无所不画，用笔挺秀灵活，舒展自如，充满祥和的气氛。宋人邓椿《画继》称“徽宗皇帝天纵将圣，艺极于神”。

他没事时还常摹画，唐代名画《虢国夫人游春图》《捣练图》，原作已佚，现存的就是赵佶的摹本。

在位期间，徽宗设立了培养画学生的学校——画学，将画画正式纳入科举考试之中，以招揽天下画家。通过考核入翰林图画院者，授予画学正、艺学、待诏、祗侯、供奉、画学生等名目。

当时，画家的地位显著提高，在服饰和俸禄方面都比其他艺人要好。

画学、画院培养了一大批丹青之才，比如王希孟、张择端、李唐等，这些男人们为宋徽宗提供了丰富的精神消遣，他们的滔滔才情在时光的打磨下光辉不减，惊艳千年。

先来说说王希孟。900 多年前，一副绢本山水画被进献给了当时的北宋皇帝宋徽宗。画卷长 12 米，上绘青绿山水，景致壮美开阔，构图疏密有度，气势连贯，得徽宗盛赞，赏给了他的宠臣蔡京。这幅画便是《千里江山图》。

这幅画粗看是江山图景，有连绵的群山冈峦和浩淼的江河湖水，但查看细节，又会发现在这些山岭、坡岸、水际中，有亭台楼阁、茅居村舍，水磨长桥及捕鱼、驶船、行旅、飞鸟等，描绘精细，意态生动。

今天无论是在展厅边走边看，还是网上浏览，在任何位置停下都是一幅精美的图景。如此宏大的布局和耐心的雕琢，出自 18 岁少年手中，当真天才矣！

陈丹青有一句评价非常到位：“通常成年的老熟的大师，喜欢做减法，也就是所谓取舍和概括，可 18 岁英年的王希孟呢，他是忙着做加法。人在 18 岁年纪，才会有这股子雄心和细心，一点不乱。不枝蔓，不繁杂，通篇贵气，清秀逼人。”

当时的宋徽宗 32 岁，不知当他展开这幅江山图卷，是否也是被这股 18 岁少年的气魄打动。

关于王希孟本人，历史上少有记载，在《千里江山图》末端黄绫上有蔡京的跋——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希孟年十八岁，昔在画学为生徒，召入禁中文书库，数以画献，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诲谕之，亲授其法，不逾半岁，乃以此图进。上嘉之，因以赐臣京，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从这不足百字的记载中，我们只知道，王希孟在宋徽宗创办的“画学”中当生徒，后来被召入文书库，主要工作应是抄账、编目。王希孟数次画画进献，虽然画作一般，但徽宗感觉孺子可教，亲自进行调教，不到半年，王希孟便进献了《千里江山图》。

王希孟以前的画作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看今天的《千里江山图》，也足以见得王希孟的天赋和徽宗调教的功力。

说到这让我想起，就是王希孟没能进去的翰林图画院里，有一位画师张择端，任翰林待招，大致是画院中层，专攻界画宫室（作画时使用界尺引线），尤擅绘舟车、市肆、桥梁、街道、城郭。

在王希孟献上《千里江山图》的十三年前，张择端作了一幅在中国乃至世界绘画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清明上河图》，从画成之日至今都是传奇。而这幅画给许多人的第一感觉都是：信息量太大了。

张择端用长卷形式，采用散点透视构图法，生动记录了中国十二世纪北宋都城东京（又称汴京，今河南开封）的城市面貌和当时社会各阶层人民的生活状况。

在五米多长的画卷里，共绘了数量庞大的各色人物，牛、骡、驴等牲畜，车、轿、大小船只，房屋、桥梁、城楼等各有特色，活像把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全都画了下来。

只是，张择端和王希孟一样神秘，没什么史料记载，只有金人张著在《清明上河图》末的跋文有些许记录——

“翰林张择端，字正道，东武人也。幼读书，游学于京师，后习绘事。本工其界画，尤嗜于舟车、市桥郭径，别成家数也。按向氏《评论图画记》云：《西湖争标图》、《清明上河图》选入神品。”

不知道张择端是否因此图而获得提拔，但宋徽宗肯定对此图喜欢得不行，也不赏给别人，自己收藏了起来，并用瘦金体亲笔在画上题写了“清明上河图”五个字，并加盖双龙小印（已佚）。

有人说，《清明上河图》和《千里江山图》，一个现实，一个理想，一幅是中国古代社会全盛时期的真实写照，一幅是中国文人理想世界的缩影。这两幅北宋的长篇巨制，皆作于徽宗时期，徽宗虽无政治之才，但对艺术的贡献还是很大的。

然而《清明上河图》虽然场面热闹，但表现的并非繁荣市景，而是一幅带有忧患意识的“盛世危图”。徽宗统治期间，官兵懒散，税务沉重，农民起义，金兵犯境，可谓内忧外患。

传说王希孟早逝一说是病殁，一说是在《千里江山图》之后又作《千里饿殍图》，描绘流民失所，食不果腹，徽宗看后勃然大怒，下令处死了王希孟。无论是属实还是后世附会，都可以感受到当时确实到了山河将破，民不聊生的境地。

同一时期，翰林院的另一画师李唐，原本以卖画为生，48 岁时参加画院招考，试题为一句唐诗“竹锁桥边卖酒家”。

李唐没有像其他画师去画酒楼酒馆，而是在小溪桥畔的竹林深处，画了一幅酒帘，突出了“锁”的深意，宋徽宗大为赞赏，亲点李唐为第一名，进入翰林图画院做专职画家。

李唐的山水画最初多画北方气势雄辉的山河，如《万壑松风图》《长夏江寺图》，是北派山水的代表人物之一。

1127 年金兵攻陷了汴京，战火无情地舔舐江河大地，山河岌岌可危，一卷画纸更是求不得安稳。大量画院画师颠沛流离，李唐逃往了临安（今杭州），以卖画度日。南宋恢复画院后，李唐经人举荐，又进入画院。

南宋与金国对峙之时，李唐作《采薇图》，画商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避于首阳山采薇（俗名野豌豆），最后饿死的故事，借以颂扬民族气节，借古讽今，间接地表达了他反对民族投降屈服的立场。

靖康二年（1127 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今河南开封），除了烧杀抢掠之外，更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徽宗被囚禁了九年。金天会十三年（1135 年）四月甲子日，宋徽宗因不堪精神折磨而死于五国城，他的时代就这样以极其不体面的方式草草收尾。可能赵佶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当皇帝，还差点当了亡国之主。

他是宋神宗赵顼的第十一子，非嫡非长，皇位怎么轮也轮不着他，神宗薨逝，太子赵煦（宋哲宗）即位，赵煦 25 岁病死，依礼律，当立其同母弟简王赵似，否则当立长弟申王赵佖。然而向太后（神宗皇后）通过一番操作，坚持立了赵佶当皇帝。

据说在他降生之前，其父神宗曾到秘书省观看收藏的南唐后主李煜的画像，“见其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随后就生下了徽宗，“生时梦李主来谒，所以文采风流，过李主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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