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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证时,未婚夫喊不出我名字

微信用户5个月前 (12-04)诗词类367

领证时,未婚夫喊不出我名字


我暗恋李牧骁五年。

终于找机会爬上了他的床。

醒来后他直接带我去登记结婚。

却叫不出我的名字。


领证时,未婚夫喊不出我名字

周一上午的民政局大厅,空空如也。

看来社会新闻并没夸大其词,如今的结婚率实在是低得吓人。

由此便显出我和李牧骁的珍贵。

工作人员两眼放光,迅速拿出登记表,热情地讲解着该如何填写。

郎才女貌、金玉良缘等祝福赞美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直到李牧骁转头问我:“名字、年龄、婚史?”

他语声淡而平,只是单纯的询问。

在诡异的寂静中,我讪讪地拿过他手里的笔,“……还是我自己填吧。”

下一秒又被他抢回去,“刚才看到了你的留言,字不太好。”

……

我捂住半边脸,小声回答着登记表上的各种信息,故意说得很快,他却一字不差。

中途还抽空看了我一眼,似是谴责又似是得意,唇角勾出一个隐约的弧度。

李牧骁的心情不差,至少比早上刚在酒店醒来时好了很多。

这个认知让我悬了一路的心落了地,而后涌出浓烈的酸涩。

像是觊觎了多年的宝物终于握进手心,那种难以置信又爱不释手还夹杂着患得患失的感觉。

当然,更多的还是欢喜。

这可是李牧骁啊!

是我初见就动心,默默暗恋了五年的人。

但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趁机爬床的心机女职员而已。

昨晚,李牧骁代表公司招待合作商沈氏集团一行人。

这本是公关部的工作,但与沈氏的合作即将到期却一直无法顺利续签,他才不得不亲自出马。

因为他除了副总的身份外,还是集团的太子爷。

如此,其中含义便大不相同了。

沈总偕同鲜少在商宴露面的女儿沈怡然一同出席晚宴,众人便知沈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李牧骁这个人。

沈怡然面容姣好身姿绰约,一双含情眼目光灼灼,将李牧骁牢牢锁定在视线范围内。

我在旁窥视,不由想起了圈子里关于沈怡然的传闻。

沈氏独女,美貌、古怪、霸道、放浪形骸……直到遇见李牧骁,一眼钟情。

收了心也收了锋芒,认真追求,却碰了一鼻子的灰,为此甚至闹过绝食。

沈总也几次拉下面子主动暗示李牧骁,他都只是装傻充楞。

无奈之下对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公事上,试图借由合作逼李牧骁就范。

这招虽然下作,却很有效。

李牧骁再也躲不过了,只得由着沈怡然对他跟前跟后,偶尔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两句。

垂下头时,凌厉的下颌线咬紧,嘴唇微微抿起,十分不耐。

因为我一直关注着他,才能看到沈怡然偷偷在他酒中做了手脚。

等到他神思昏沉被半拖半缠着离场时,我迅速冲上去阻拦。

我想好的借口直接被无视,沈怡然目露狠戾,豁出去一般要将李牧骁强行带走。

情急之下,我只能先紧紧抱住李牧骁,顺手在他腰侧掐了一把。

他痛得清醒了些,眼光游走于我和沈怡然之间,很快明白过来,转身搂住了我,“快带我走!”

灼热的气息如同火舌舔过我心头疯长多年的野草,顷刻间便火光连天,一路烧到我四肢百骸。

直到我架着他送进了房间,又到前台找了纸笔给他写下留言,而后迫使自己快速离开时,手脚都还是酸麻发软的。

刚迈出酒店大门一步,我便生生顿在了原地。

深埋的欲念如同燃烧过后的冷烬,被夜风一吹,便又复生。

我转身返回,打定主意做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和贱人。

李牧骁并没醉到神志不清,对于我去而复返的意图,他心知肚明。

眼底划过浓重的嘲讽,不知是对我的虚情假意还是对他自己的愚蠢轻信。

总之,他的反抗可以忽略不计,但他的怒火却显而易见。

几乎一整夜,他将我翻来覆去地折腾,每一个痕迹似乎都在说:受着吧,是你自找的。

痛和热反复交替,泪水无声滑落。

我咬紧他的肩膀,如同漂浮在大海的小舟,上上下下。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李牧骁冷着脸穿衣服,领带反复系了几回都不满意,肉眼可见地烦躁起来。

我走过去,“李总……我来吧。”

他看了我一眼,身体略微前倾,露出了颈侧的一枚吻痕,晃得我面皮发烫,手下一紧。

“你想勒死我,就没人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是吗?”

我连忙松开领带,嗫嚅道:“……你也做了。”

“呵,我看出来了,你是声音小胆子大,典型的扮猪吃老虎。”

“李总过奖了……”

整理完毕后,李牧骁先我一步下楼,经过前台时被人叫住。

啊,留言!

我快步跑过去想要阻拦,却迟了一步。

“帅哥在外面要学会保护自己,还有,清晨起床记得喝杯蜂蜜水哦……一位拾‘色’不昧的好心人。”

李牧骁甩了甩纸条,“好心人,你这算监守自盗吧?”

我讪笑,“李总说的都对。”

他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在我以为他要扔进垃圾桶时,随手装进了口袋中。

“你家在哪?”

“……啊?李总,就算要开除我也得让我先回公司收拾下私人物品吧!”

“回去拿你户口本,我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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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出来,李牧骁带我直奔公司。

我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而他更是头一次迟到。

严谨、刻板、冷硬……这些显而易见的特质,就代表了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那他为什么跟我结婚?

只是出于责任,还是为了让我做他的挡箭牌?

我更倾向于后者。

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至少我对他来说还是有用的。

并且,可以得到某些置换。

果然,李牧骁在红灯路口踩下刹车,“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目前还没有,等我需要的时候再请李总帮忙。”

“可以,但是称呼该换一换了,免得出纰漏。”

“好的,老公。”

李牧骁飞快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半小时后,汽车驶入公司的地下停车场。

我和李牧骁一前一后下车,等到会议室再碰面时,他坐在主位我坐在末尾。

PPT图片不断变换,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我贪婪地看着,忽而想起了初见他的那个冬夜。

大二的元旦晚会上,欢声笑语乐曲悠扬,我却独自在后台整理道具和服装。

因着高中时生病服药的缘故,我被动发胖,哪怕最大程度的节食,体重也一度超过了二百斤。

发胖给我的身体和心理都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我变得敏感又自卑。

班里的文艺汇演我无法参加,只领了这份后勤工作,但又忍不住向往,便掀开幕布偷偷去看。

下一秒,就对上了李牧骁的眼睛。

戴着美瞳的浅色眼珠琉璃一般,同银白色的长发辉映出高贵清冷的凛冽气质。

他COS的正是日本动漫《犬夜叉》中的杀生丸殿下,是我最喜欢的角色。

他明显被我吓了一跳,动作都顿了顿,而后转身继续演出,仿若无事发生。

徒留我一个人在逼仄的角落中,心动如潮。

既兴奋又害怕,连忙退了回去,又在谢幕时雷鸣般的掌声中,懊悔方才没有多看几眼。

分神间,捧着的道具发生倾斜,被从旁伸来的一只手稳稳扶住,“小心点。”

李牧骁下了台依旧是冷清模样,语声很低,察觉不出情绪,我却鬼使神差地幻想起他叫我名字时该有多好听。

暗恋便是从此而始。

我拐弯抹角地打探,在得知他身份的同时,也知晓了他的高不可攀。

他是偶尔照亮过我,却永远不可能被我触碰的白月光,只能远观和珍藏。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我只见过他四次,都是被女生拦在路上表白。

前三次全部强硬拒绝了,最后一次却意外沉默,对方便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那就是我的室友,校花陈熹。

出了名的高端玩家,擅长推拉暧昧,可碰上李牧骁这个硬茬子,也会气得捶胸顿足。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他的一个社交账号,十分小众,在没搞明白规则前就草草放弃了。

我便偷拿了账号,一遍一遍地尝试,终于加到了李牧骁的好友。

他同生活中一样高冷,我却在网络的掩护下勇敢了很多,主动找他聊天,日复一日。

渐渐地,我们熟稔起来,而后奇迹般的发现彼此竟然有很多共同话题。

就像是孤单的灵魂终究寻到了同频知己,在寂静的夜里遥远共振。

那是我前半生最纠结的一段时光了。

快乐都是真实的,却也是偷来的,时常梦到被拆穿,醒来时一身冷汗,而后继续自欺欺人。

循环往复,难以自救。

尤其陷落在李牧骁的日渐温柔中,被甜蜜和忐忑反复拉扯,在他提出见面的那一刻,悬在头顶的刀轰然落下。

挣扎多日,我还是决定赴约。哪怕预见到了最坏的结果,我也依旧选择了最美丽的衣服。

可惜,在临行前被陈熹发现了聊天记录。

她惊讶又嘲讽地看着我,“……你这是拿了我不要的账号?你暗恋李牧骁啊,这也不奇怪,但你不会以为他会喜欢你吧?”

我像是被撕下了遮羞布,光天化日下浑身冷透,只能木然地站在原地攥紧拳头。

直到陈熹代替我去见李牧骁之后,我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抠出了斑斑血痕。

那是我隐忍的爱意和深刻的不甘。

我不顾舍友们的劝阻,追了出去,等赶到约定地点时,陈熹已经坐在了李牧骁对面。

由他为她递上一块洁手的方巾,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李牧骁希望那个人是陈熹。

……

“阮青栀,散会了……”

久远的回忆被打断,主管面色不善地看着我,“李总亲自主持会议,你还敢开小差!”

我惊慌回神,起身间碰倒了面前的水杯,一片狼藉。

李牧骁目不斜视地向外走,在出门前凉凉睇了我一眼,不等我挤出个笑容,就快步离去。

哪像个新婚丈夫啊,还是那个无情的资本家!

我撇撇嘴,暗自腹诽,被主管叫进了办公室。

“沈氏的项目组长今早打电话过来,说希望由你负责本次合作的方案,我已经答应了。”

“小阮,你来公司也两年多了,一直勤勤恳恳但却默默无闻,缺的就是一个机会。”

“这次你一定要把握住,别害怕,放手干吧,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主管一顿输出,没给我半分插嘴的机会,自然也无法拒绝。

且这事多半是沈怡然从中授意,可想而知并不会容易。

我叹口气,接过资料回了工位,发现办公桌上多出了一盒三明治。

左顾右盼没发现可疑人士,就连追求者小何都在埋头工作,便试探着给李牧骁发了条微信。

好友还是早上刚加的,只有一句招呼的对话框已经被我置顶。

“是你给我的早餐吗?”

李牧骁很快回过来,“怎么,你还有其他的追求者?”

竟然真是他准备的。

下一秒,手机又短促地震动了两下,“当然不是说我是你追求者的意思。”

我轻笑了声,回复道:“知道了,没有误会,谢谢。”

而后,将他的微信名备注成了“饲主”。

不求他投喂我山珍海味与荣华富贵,只求他一点点真心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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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我接到了李牧骁的电话,说晚上帮我搬家。

“……这是不是太仓促了?我们也没必要立刻住在一起吧。”

“那是要等到我父母得知我新婚却与妻子是分居状态之后才搬吗?”

我心头一紧,“你要告知他们吗?”

“目前不会,但是关系不大。重点是我结婚了,自然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这是客观事实上发生的改变,必须要有所体现,否则婚姻将失去意义。”

李牧骁语声严肃,像是谈判又像是说教,让我忍不住又笑出声。

“阮青栀,你在笑我?”

“不敢不敢,我就是开心。”

“那你刚还装什么矜持,昨晚明明那么热情……”

男人含混的尾音终结在我迅速挂断的电话中,但因他话语带来的热意却始终萦绕在我胸口。

直到坐上李牧骁的车,那热又蔓延到了脸上,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看了我两眼,随手降下车窗,载着我去了出租房。

是我刚找到工作时租下的,房子很旧面积也不大。

但因为承载着我初入职场的梦想和自我独立的骄傲,曾被我精心地装修布置过。

是以从被子到沙发,从家电到厨具,我摸了一件又一件,哪个都舍不得丢下。

给李牧骁看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它们留在这里受死呢。”

“……我都想带走。”

“不行,每类只能挑一个,我家什么都有。”

“你家肯定很大……”

“但是可供你支配的空间并不大。抱歉,我一时还不太习惯陌生的人和物过多侵用我的空间。况且如果以后我们离婚,你还要再一件件搬走,那时更麻烦。”

不疾不徐的语气再自然不过,却如同一盆冷水将我从头到脚浇透。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他的坦诚,将我满心期待变得如此可笑。

没再提出任何要求,我只简单收拾了一部分衣物和生活用品,抱起床头的海豚玩偶,跟着李牧骁回了家。

他住在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地段好、格局通透、装修精致。

唯独少了些人气,厨房的流理台上空空如也,显然平日里并不开火。

李牧骁将我领进客卧,是同他本人一样的冷淡风,连窗帘都是灰扑扑的。

换做之前我多半是要提点建议的,眼下却不会了,只笑着说什么都好。

他嘱咐了我几句注意事项后就回了书房。

我将带来的衣服集中堆放在衣柜的角落里,又将海豚抱枕摆在了我睡觉的那侧床头。

这是我进公司第一年,在年会上得到的纪念品。

其实我原本抽到的是二等奖,一台高档的双开门冰箱。

但因为纪念品附带有李牧骁亲自发送的“补贴福利”,我便主动同别人换了。

从他手里接过玩偶时,触碰的指尖似乎蕴着电流,让我一瞬间有流泪的冲动。

那些为了走到他身边而不眠不休努力过的日和夜,似乎都有了收获。

便是这一眼。

哪怕他并不认识我,但对视的那一秒,他的眼中只有我。

如今,我意外成了他的合法妻子。

住在他的房子里,日后还会加在他的户口本上,甚至离婚也能分到他亲手赚的钱……

所有都远超预期,我该高兴的,心口却空荡荡,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现在离我只有一墙之隔。

但其实,并没什么用。

洗澡时我不会调适浴室的热水开关,也只是咬着牙洗了一整个冷水澡,并没有找他帮忙。

客观来说,李牧骁是一个很好的同居者。

大方、整洁、话少、懂得尊重隐私,连家务也会主动帮忙。

但这些特质相对应的背面,是不在乎、不关注和泾渭分明。

我看懂了他,自然严格遵守他的规则。

每天会做早餐和晚餐,但会和他错开时间吃,尽量避免在饭桌上相对;

衣服各自清洗,他的基本是洗衣店上门来收,内衣则自己动手。有两次他忙着接电话我就帮他晾了,他别扭地道谢,之后我便没有再碰过;

客厅是公共活动区域,我晚上会看电视,他就在书房工作。叫我帮忙倒过两次水,周末时请我去吃了很贵的大餐。

……

总之,相处融洽却不亲近,吃饭的口味还算一致,偶尔也会开两句玩笑。

但他并没过问我住得是否舒服,我也依旧没有向他请教热水开关的调适方法。

赌气的结果就是,我发烧了。

还是李牧骁发现的。

晚餐后,他难得空闲,便提议一起看部电影。

当时我已经觉得头昏无力,但只以为是累的。

沈氏的合作案将我折磨得精疲力尽,连续加班,方案被退了两次,最新的一版还没出结果,多半也是不行。

沈怡然显然在等着我向她低头道歉,我却不愿妥协,便权当做是磨炼。

眼下更不愿错过和李牧骁独处的机会,便答应了。

结果看到一半就撑不住了,屏幕上的字晃得我发晕,闭上眼睛又觉得头痛欲裂。

恍惚间,一只微凉的手掌落在我额头,略微缓解了我的热燥,便不由自主地追着贴近。

伴随着无奈又戏谑的语声,我被抱了起来。

“都烧迷糊了还没忘了占便宜,真是本色不改啊!”

我下意思反驳,“我才没有……罪魁祸首没资格说我……”

“又怪我了?”

“……不怪你,怪你浴室的高级开关,我不会用……它怎么都不出热水!”

李牧骁脚步一顿,肌肉逐渐僵硬,将我放在床上后,俯身逼近,不解且愠怒。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故意卖惨还是想让我当个坏人?”

“……我只是遵循自己的本分而已。我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借住者,这里没有一件物品属于我,你也是,所以我不敢碰也不敢问……”

身体的苦痛放大了深藏的脆弱,我忽然就落了泪,发狠一般将堆积的委屈和不甘诉尽。

“我卖惨你会看吗,让你觉得自己是坏人你会愧疚吗……都不会吧,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怪我,可我并没要求你负责……结婚也是你主动提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语声逐渐消失在我低哑的呜咽中,李牧骁重新将我揽进了怀里,依旧是沉默。

按在我背后的手却重了又轻,而后缓慢地拍抚起来,在我即将陷入昏睡之时闻得一声低叹。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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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很长。

长到我反复忆起从前,将多年来的心酸和守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在梦中也哭出声来。

有人揽着我断续拍抚,为我拭去眼泪的指尖有微微薄茧,带着朦胧的温柔与心疼。

隔着久远的年岁,迟来地安抚了我惶然的心。

我不由自主地靠近,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在天光将亮时变成现实。

李牧骁躺在我身侧,正沉沉睡着,一只手搁在我腰后,另一只手还捏着块凉透的毛巾。

我愣了愣,猛地低头看向被子下的自己,衣服已经全部换掉……连内衣都脱了。

这也……太体贴了吧!

隐约觉着体温有上升的趋势,我小心地向外挪去,李牧骁条件反射地搂紧了我,将嘴唇凑到我额头来碰,“怎么又烧起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下床,被我拉住,“没有发烧了,我就是翻个身,睡吧。”

大概是真的困狠了,李牧骁哼了一声又接着睡着了。

徒留我一个人对着满室静寂,一时甜蜜一时恍惚,而后是无尽的怅然。

这样的李牧骁,温暖美好得像是一场梦,醒来后就会消失了。

我舍不得,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拿起手机,轻轻靠在他肩头,拍下了我们的第一张合影。

然后上传到了我的“秘密基地”。

其实就是我大学时和李牧骁聊天的那个小众社交软件的账号部落格。

当年他和陈熹见面,确立了恋爱关系后就没再登陆过这个软件,我猜多半是陈熹的意思。

于是这就成了我一个人的专属栖息地,我为它取名为“水星记”。

水星是离太阳最近的一颗小行星,却囿于自己的轨道,只能默默地仰望与擦肩,却永远无法更靠近太阳一步。

正如我之于李牧骁。

我在这里记录、抒发、憧憬,也在这里失落、悲伤、缅怀。

试着用时间与自己和解,也和李牧骁告别。

除了文字,里头的照片不多,都是关于李牧骁,却没有一张是我拍的。

如今,终于有了。

就算来日分开,也至少在彼此的回忆中留下了几分痕迹。

我贪婪地看着合照,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听到了重物坠地的响动,伴随着李牧骁压低的咒骂声。

这人在外头干嘛?

我伸展了下酸麻的躯体,坐起身,感觉舒服了很多,便下床走了出去。

李牧骁正在厨房里,握着刀切南瓜。很大的一个,想来方才掉在地上的就是它了。

“是要煮粥吗?我来吧。”

我卷起袖子走上前,被李牧骁拦住,沾着凉水的手掌贴上我额头,很快放下。

“我代你向你们主管请假了,你再回去躺会吧,粥好了我给你端进去。”

“你帮我请假?那她不就知道我们……”

“没事,她不敢乱说的。”李牧骁又拿起刀,声音随着转身变得有些闷,“而且我从来也没说过不可以公开。”

我微怔,忍不住抿唇,“你是老板你说了算,但煮饭还是我来吧,我不想刚退了烧又拉肚子。”

李牧骁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轻咳一声,“你可以教我,我很聪明的。”

“这个我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

如果以后我还能在你身边,那我乐意至极。

但我没说出口,只是熟练地开火煮粥,顺便做了两个爽口的小菜,然后煎了两个鸡蛋饼。

李牧骁也没离开,就在旁边帮我洗用过的餐具,腾出一件洗一件,生疏又局促。

这很不像他。

“……你是还有什么要说吗?”

“刚才听你主管说才知道,沈氏在合作案上故意刁难你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是我的工作,我自己能处理好。”

“但你是因为我才被沈怡然针对的,而且你和我结婚……”

“很出乎意料吧,发现我并不是你以为的有所图谋,觉得误会我了,所以想做这些来弥补?但其实不用的,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不想多说,快速地将粥盛进碗里,准备端去餐厅。

转身间一阵头晕袭来,手指失力将碗掉在地上,滚烫的粥溅在我光裸的脚踝,登时红了一片。

我疼得直吸气,被李牧骁拦腰抱起,快步走向客厅。

刚要放到沙发上时,大门突然传来解锁的响动。

李牧骁看过去,和缓步进门的两位老人对上眼,立时怔在原地,甚至忘了放下我。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李父比他更意外,眼神在他和我之间来回扫视过几次后,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地上。

“这就是你不答应沈家的理由?被小妖精迷了眼,大早上的不去上班在家里乱搞!”

……

我眨眨眼,此话虽然粗俗,但是否可以理解为我比沈怡然漂亮的意思。

这些年,我除了努力学习,更是拼命减肥、塑形、学化妆、练形体……用尽所有的方法和精力去把自己打造得出众,再苦再累都不曾松懈。

最终如愿脱胎换骨,但只限于外形,我的内心似乎还停留在自卑的20岁。

直到出现越来越多的追求者,我才勉强确信了自己的美丽,但在那些人因着我的拒绝迅速放弃之后,又哀叹于我除却皮囊之外毫无吸引力的内在。

没有谁真正爱我这个人,这一度让我感到绝望。

就像此刻,我虽然在李牧骁怀中,却依旧没有资格去反驳来自他父亲的轻视。

“爸,你说话注意点。这是我的新婚妻子,我俩干什么都合法。况且你好像没资格说我吧,就算我乱搞,也是遗传了你……”

李牧骁显然是气到了,颈侧青筋微凸,还想继续说,却在看到李母惨淡的面色时蓦地住了口。

李父的风流史在圈中不是秘密,大学时我就有所耳闻。

当时李牧骁就是因此才和李父闹翻,不回家也不要家里的钱,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打工赚。

但即便摒弃了家世背景,他也依旧优秀得过分,常年拿一等奖学金,专业论文也多次发表。

可惜的是,他最终没能从事自己热爱的行业,而是在李父突然中风之后,被迫进入了家族公司工作。

虽然只担任副总,但李父早已放权给他,自己做个挂名的董事长,平日都不大去公司。

两人在经营理念上有不少分歧,李父都不坚持,唯有和沈氏的婚事,像是铁了心。

想要稳固合作关系,打造跨行的商业旗舰,联姻是最省力也最有效的方法。

因此对沈怡然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合法也不用一直抱着,你不累啊,还不放下!”

李牧骁轻哼,突然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很响一声,“我就不累,我乐意!”

……

气氛一时又诡异又尴尬。

我脸颊烧红,飞快扯了扯李牧骁的袖子,“快放我下来,要不去给我找药,我脚还疼呢……”

“哦对,差点忘了,再忍忍,我马上来……”

李牧骁将我放下,去了柜子里找医药箱,只留下我和两位老人面面相觑。

李母问了我一些私人情况,在得知我也在公司上班时,李父又警告我不准仗势欺人。

被李牧骁梗着脖子怼了几句,气得跺脚走人了。

那样子,活像个护崽的母鸡。

我忍不住笑,脚一抖一抖的,被李牧骁一把握住,轻轻涂着药,又痒又麻的。

“你脚怎么这么小,比我手掌大不了多少。”

“……可能今早没穿袜子。”

“才不是,上次在酒店你穿了袜子也没差多少,我摸过就知道……”

……

很好,直男就是厉害,两句话就把气氛从暧昧变成了窒息。

早知道我刚才就该改做蒸南瓜,堵住他的嘴。


领证时,未婚夫喊不出我名字

感冒加脚伤,我在家多休息了两天,李牧骁也陪着我。

话还是不多,也不刻意做什么,却似乎在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总在我有需要时及时出现。

甚至提出要帮我洗澡,顺便亲自教授一下热水开关的用法。

被我拒绝了。

酒醉上头或者一时冲动就算了,清醒时刻的裸裎相对还是很难做到。

但我们又确实亲近了很多,首先是从同床开始。

李牧骁说一起睡更便于照顾我,这个无法反驳,并且也是我一直期待的。

可当他带着沐浴露的冷香掀开被子躺到我身边时,我却只有想逃的冲动。

悲愤地想着还不如一直发烧昏沉才好,既能享受到拥抱又不会羞窘难安。

李牧骁完全没感知到我的心潮暗涌,他被那只海豚玩偶吸引了注意力。

“你喜欢海豚?”

“算不上,只是喜欢这只玩偶而已……是我在公司年会上得到的纪念品。”

“……我们公司这么寒酸的吗?不行,今年我得搞个大的。对了,你运气怎么样?”

我轻笑,“还不错吧,这不是飞上枝头变李太了吗?”

李牧骁也笑起来,“其实也不重要,反正你有李总,到时候给你内定个一等奖。”

“什么奖品?”

“你想要什么弄什么。”

“跟你有关的也可以吗?”

“可以。”

我知道李牧骁做这些,多半只是出于一个男人对于丈夫角色的担当。

这让我满足的同时,更觉得遗憾——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但这好我却无法真正地拥有。

兴奋一瞬间冷却,我蔫蔫地叹气,李牧骁却以为我是还没休息够,“要不明天再请两天假?”

“不了,董事长今天都打电话骂你了吧?”

“是嫌我没去公司,但也不全是……”

眼见李牧骁含糊其辞,我便没多问,但他却不知怎么的,辗转反侧了一夜。

第二天上班,刚驶进停车场,远远就看到了卡着时间来逮人的李董事长,显然是有话要说。

我不方便听,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走出很远后偷偷回头去看,恰好对上李牧骁望过来的眼睛。

他怔了下,像是没料到我会回头,又像是一直在等我回头,而后淡淡笑了起来。

犹如一片落叶轻轻坠入我心湖,荡开涟漪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许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我在四下无人的空旷之中,对李牧骁绵长且更热烈的心动。

当时的我并没想到,那竟是我一场爱意最后的镜头。

请假在家这两天我也没闲着,把合作案又做了一个升级版本。

主管觉得很不错,让我先做一下讲稿预演,再由同事们模拟沈氏提出问题。

我将电脑连到投影仪上,打开文档讲解方案,几分钟后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微信。

伴随着手机铃声,我才发现自己忘了退出微信。

饲主:“我爸一直唠叨到刚刚才走,主旨是让咱俩尽快生个孩子。”

……

寂静的会议室,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八卦。

“小阮,你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

“什么男朋友,都要孩子了,是结婚了吧?”

“天啊天啊结婚了,小阮姐什么时候办婚宴啊,必须得请我们喝喜酒。”

七嘴八舌吵得我脑袋一团乱麻,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忽然听到一声弱弱的提问。

“……这个微信头像好眼熟,是不是李总啊?”

“不是!”我平地一声吼,对上主管玩味的眼神,又有些发虚,“……就是撞头像了而已。”

角落里的小何沉着脸,“可是刚才我确实看到李董来公司了。”

我心头一颤,明白他已经看了出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老板来公司不是很正常吗?”

大家将信将疑,却还是在主管的吆喝下开始专注工作,唯有小何阴恻恻地看着我。

等到一出会议室,我就被他拽到了楼梯间,“阮青栀,你真跟李总有一腿?”

我皱着眉甩开,“与你无关。”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但我也明确拒绝过你,三次。我一直给你留着脸面,希望你也能自重。”

小何恼羞成怒,目光邪肆地打量着我,“就会跟我这装贞洁烈女,见了有钱人不照样上去舔吗?”

“难怪你能拿到沈氏的案子来做升职的垫脚石,还以为你多大本事呢,原来是睡出来的。”

“呵,你该不会真以为李总会娶你吧?我刚才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可是看到有个大美女正抱着李总呢,那身段那样貌,比你强一百倍……”

我没理会他的讽刺,只是迟钝地想着——

有人抱了李牧骁吗,他推开了还是没有,又会是谁呢……

那他会和我离婚吗?

恐慌拧紧我的心,理智却支撑着我不能退,否则被小何这样的人渣抓住软肋,只会后患无穷。

“那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喜欢李总吧,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这不就拿到案子了吗?倒是你该想想,等我做了你的组长以后你还能不能这么好过。”

“我就是这么卑鄙,但那又怎样,我什么都得到了。至于名分,我根本不在乎。”

“不过你有一句倒是没说错,我就是只舔有钱人,你这种丑货穷逼我真看不上。所以别再来烦我,否则我就让李总开了你,他现在可是对我言听计从呢。”

小何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见我发疯顿时就怂了,只悻悻骂了我一句就狼狈离去。

楼梯间的门口似是有身影一闪而过,等打开门又空无一人。

小何气愤地回了工位敲着键盘,我却为着他的话一直心神不宁。

尤其在听到有同事说今天沈氏来参会的新任市场部总监貌美如花,似是李牧骁的旧识,还得到了他的亲自接待之后,再也坐不住了。

去茶水间冲了一杯咖啡,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还给窗台上的绿植浇了两回水……

主管从外头回来,通知我说李牧骁会亲自陪同沈氏代表一起参加汇报会,让我提早做准备。

他在家早就看过我的方案了,且一向对沈氏避之不及,怎么会突然主动陪同呢?

我有些不解,直到看见那个跟在李牧骁身后走进会议室的人,陈熹。

多年未见依旧光彩照人,顾盼间就让列席的男性同事们都倒吸了一口气。

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如同一根细绳缠绕住我的喉咙,在她转开眼后,才无声松了口气。

李牧骁面色不虞,从进门起就垂着眼不做声,陈熹同他讲话也只是敷衍着点头。

沈怡然意外的没有出现,很有可能是已经知晓了陈熹同李牧骁的旧情,借她的手来打击我。

纷乱的思绪不断翻涌,我只得攥紧拳头来集中注意力,即便如此,中途还是打了两次磕巴。

结束后忍不住看向李牧骁,却对上他冷然疏离的眼神。

这是在避嫌?

陈熹拍手道:“很棒的方案,李总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李牧骁哼了一声,起身离去,没再看我一眼。

我心头发慌,收拾好东西后偷偷追了上去,却在拐角处听到陈熹略带撒娇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总监能力过人,沈氏与我们更是多年的老伙伴了,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公事早就谈完了,我现在是以前女友的身份在问你。”

“那就更没必要再提,你当初离开是为了前途,如今也算求仁得仁,这就够了。”

陈熹勾勾唇,意有所指道:“刚才讲稿的那位女职员,你觉不觉得她……有什么特别。”

“不觉得,就是普通职员而已。”

“可是我听沈怡然说,你和她好像有点什么……”

“什么都没有,也不要随便把她和我联系在一起。”

李牧骁烦躁地说着,转身间对上呆愣的我,眸色骤然加深,脸色更差了几分。

我下意识退后两步,“抱歉,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

耳侧有风声呼呼作响,跑出很远之后,我才发现那是我胸口被刺穿的孔洞。

我想起李牧骁温暖的掌心、他亲吻我的样子、他笑着说我有李总、说从来没要求不准公开我们的关系……

那时的我暗自欣喜,憧憬着有一日能够光明正大的与他并肩,却到现在才知,那只是他不走心的诱哄和施舍。

碰到陈熹,便通通不作数了。

只剩我一个人还做着遥遥无期的美梦,像从前的自己一样愚蠢。

忽然就觉得疲惫,甚至恨不得从来都没有遇到过李牧骁。

那我就不会为了追上他的脚步,不分昼夜拼命努力,失去了太多快乐也错过了太多风景,最终却还是落得个被他抛弃的下场。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我被李牧骁追上,扯住手臂转过身,“阮青栀你跑什么,都不听我把话说清楚吗?”

我轻轻闭上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次我想先说。李牧骁,我们离婚吧。”

握着我的手掌一僵,随即加大力度,掐得我发痛,“你耍我啊?你凭什么,竟然敢先提离婚?”

“怎么,是已经找好下家了,还是在我这里赚够了?各取所需?可以,但我还没要够本呢!”

李牧骁语带讽刺,我很快反应过来他是听到了我和小何的对话,却不明白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但凡他动一点脑子都知道我说的不是真心话,但他偏偏就要这样发作,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我赚了什么,名、利还是钱?哦,赚到了你几句敷衍和戏弄而已。还有那一夜,就当是我错了,是我色欲熏心,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闭嘴!”李牧骁咬牙切齿地打断我,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那么做又为什么从来不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又有没有相信过我?”

直到这番歇斯底里之后,我才终于明白,那一夜终究是李牧骁心里的一根刺。

他不满于被我算计,也不安于我的目的,更不愿做一个被美色所俘而束手就擒的失败者。

所以他一直在暗暗与我博弈,看谁先亮出底牌。

那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否有过几分真心,又是否想过要和我走到最后。

我不愿再去探究其中的答案,只是可笑我们这场婚姻,来得莫名,散得滑稽,却尤其短暂。

“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呢,不过是有意识地避开了那个最有可能的理由,因为你讨厌负担。”

李牧骁面色几变,眼睛忽然一亮,“难道你对我……”

我挣开他逃走,听到他追在身后,余光看到疾驰而来的汽车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转身跑向他,“小心!”

刺耳的刹车声中,李牧骁抱着我滚了几圈,有黏腻的鲜血流进我眼睛,分不清是谁的。

昏沉间听到他急切地呼喊,带了些撕心裂肺。


领证时,未婚夫喊不出我名字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除了右臂扭伤戴着支具,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

旁边的床上躺着李牧骁,正呆怔地看着我,头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不会是被撞傻了吧?

“你还认识我吗?”

“认识,我老婆,舍命救我的老婆。”

李牧骁嗓子也哑了,语声却出奇的温柔。

若是在从前,被他这样称呼我大概会觉得十分甜蜜,如今却只剩淡淡的惆怅。

一场车祸,歪打正着地撞散了我的卑怯和惶然,给予了我重新审视生命与未来的契机。

是时候该走出20岁的那个冬夜了。

或许没有李牧骁,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就算我现在还放不下他,但总有一天我能慢慢忘记。

出乎意料的是,李牧骁则与我完全相反。

他开始变得关心我体贴我,甚至可以称得上热切。

拒绝了李父给他安排的高级病房,只守在我这个双人间。

明明伤得比我重,却以自己双手灵活为由,每天帮我擦脸给我喂饭,还特意找来许多笑话讲给我听。

因为他觉得我不怎么爱笑了。

其实除了身体上的病痛之外,我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脱去了我用爱意为之镀上的光环之后,他也不过是一个笨拙又无趣的普通男人。

再也找不回曾经那种只要默默看着就会满足的心动。

即便他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向我解释了他会对陈熹那样说的原因。

“我是怕沈怡然更针对你,而且李太太的身份,也会轻易抹杀掉你在工作中所付出的努力。”

我选择相信他,也理解他的初衷,但一切都无法回到从前了。

李牧骁也察觉到了,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时常看我脸色,偶尔还在半夜里失眠叹息。

那样的局促很不像他,看得我也很不是滋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同他谈谈。

“李总,我受伤也有自己的原因,所以你不必觉得愧疚更不用做出什么补偿。等出院后我们就去离婚,回归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彼此都轻松些。”

李牧骁削苹果的手一顿,划破了指尖,被他拿张抽纸随便按住,把染血的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抱歉,我再给你削一个……我不是愧疚,就只是想对你好,至于离婚,我不同意。”

我侧过眼,看他手指伤处的鲜血渐渐透纸而出,殷红到刺目,索性翻了个身,“别削了,我不想吃。”

“好,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告诉我。”

李牧骁放下苹果,恰好我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来了电话,他便顺手接起,递到了我耳边。

不知哪个手指碰到了免提键,女子戏谑的语声经由话筒放大,响彻了整个病房。

“阮青栀,我是陈熹。你这些年变化太大了,我都险些没认出你来,不过你看着李牧骁的眼神倒还是和从前一样,热切又卑微。”

我惊地坐起,却被李牧骁一把捂住了嘴,血腥味迅速涌进我鼻腔,让我放弃了挣扎。

“你就那么喜欢他吗?大学时偷偷伪装成平台好友陪他聊天,他把你错认成了我你也不怪他,还历尽艰辛入职他的公司,又甘愿做他不清不楚的玩物……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但就像我当年说的那样,你别痴心妄想了,他才不会喜欢你……”

李牧骁冷冷打断她,“陈总监,阮青栀是我太太,你没资格对她指手画脚。另外,告诉沈怡然,合作取消。”

电话挂断后,我才被松开,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被李牧骁干燥的大掌按住。

他看上去震惊又怔然,手掌机械地来回抚动,半晌才回神,看向我的眼眸深而热。

我迅速拉起被子蒙住头,“求你了,什么都不要问。”

“好。”

直到出院李牧骁都没再提起那件事,也按照我的要求,把我送回了自己的出租房。

曾经熟悉又温馨的家,第一次因为没有李牧骁的存在而显得空荡苍凉。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哪!

我收拾好行李,又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看到了手机上李牧骁发来的微信。

叮嘱我不要搬提重物,按时吃药,注意休息。我问他什么时候去办离婚,他就没回复了。

晚上睡觉前,后台登录的社交账号突然弹出几条私信,李牧骁的头像时隔多年再亮起,让我恍如隔世。

“当年我和陈熹在一起后没多久,就发现她不是‘你’。但我以为是你们联手骗我的,或者是你并不想见我才让她顶替的,所以我再也没登录过账号,后来我们也分了手。”

“今晚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又找出了账号和密码,然后,就看到了你的‘水星记’。”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当时的震撼,就像我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在一直一直爱着我。对不起阮阮,让你独自走过了这许多年的寂寞时光。”

“但实际上,我正厚颜无耻地为此感到惊喜……”

李牧骁没有说完,我也不愿深想其中的意思,只是快速回复他。

“你不用在意,我之所以没告诉你,就是不希望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才爱我。”

“放心吧,你担心的情况已经没机会发生了。”

语焉不详,在我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时,头像却突然灰掉了。

我感到一阵无力,也懒得细究,闭上眼睛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李牧骁。

正靠在车边看手机,对上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李太请上车,以后都由小李司机为您效劳。”

我怔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接过我肩上的背包。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说了。因为做比说更实在,也更能证明我的诚意。”

李牧骁是个执行力极强的实干家,且很有耐心。

主动承担起了接送我上下班的任务,哪怕再忙也是风雨无阻。

我抗议过几次无效后,便随着他去了,偶尔也会刻意磨蹭着等他忙完。

有两次时间还早,也默许他跟进门喝杯茶,但他只略坐坐就会离开,并没提过让我搬回去住。

当然也没提过离婚,看上去也不打算同意。

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时间,也在等待我重新给他机会。

不是不犹豫的,可我每每想起他曾经的冷脸,就又忍不住退却。

李牧骁也看出了这一点,主动剖白道:“阮阮,我是在很正式地追求你,同过去都不相干,也没想过利用既成的夫妻关系逼迫你,所以你不用怕也不用急,我等你。”

这话像是颗定心丸让我轻松不少,而后渐渐发现了一些之前情绪紧绷时没注意到的细节。

接送上下班、每天发早晚安信息、一周约会四次、晚餐后去公园散步、逛花市买些小盆栽、看场晚间档电影、去临市的郊区露营……

李牧骁循序渐进,不断邀约,认真完成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曾写在“水星记”中的憧憬。

在时隔多年之后,终于由他陪着我一个一个全部实现了。

而当我仍旧为此酸楚又满足到流泪时,我才不得不承认,我还是爱着他。

既然明了,那也没必要再纠结,我便打算找个时间同他说清楚。

但临近年末,李牧骁变得更忙了,私下里也不知在搞什么,好几天不见人影。

我为此有些气恼,连公司年会也兴致缺缺,见到李牧骁时先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却冲我笑了笑,罕见地主持了年会,还参与了最后的抽奖。

直到他大声喊出我的名字,我才惊讶于他竟然还记得之前的玩笑话,真给了我一等奖。

从他手中接过奖品时,听到他说这是他亲手制作的,独家专供给我的礼物。

这让我惊喜,也变得吝啬,于是避开众人,郑重地打开,只一眼就被击中了心脏。

那是一个两掌大的摆件,水晶底座上悬浮着一个微缩版的银河系,星球之间交相辉映又各自流转。

唯有那颗小小的水星,跨越了光年与轨道,依偎在太阳身边,并肩而行。

李牧骁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后,眼尾泛着红,朝我伸出手。

“阮阮,我把我的银河系送给你,许你此生不再孤独转动,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狠狠点头,扑进他怀中,小心翼翼捧着沉甸甸的礼物,泪水无声奔涌。

这是我痴恋多年的梦啊,也是我仰望多年的太阳。

如今终于在我手心了。

(《水星记》流云断/著完)

播:三七/云峥

编辑:阿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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